MistMorpheus

一个关于电话的故事

先把第一节放上来激励自己不坑（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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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草薙费了很长时间才找到那条短信。他没有给它加上星标，或者把它存到另一个文件夹。有什么必要呢？他只是任由它安静地沉没在堆积如山的工作短信之中，像不堪重负的小小纸船。每一次他想看这条短信他都需要花上至少五分钟紧盯着屏幕按向下的按键。也许他半抱着找到一半自己会放弃的希望，但每一次他都总是找到了。也许我该换一台手机，他想。换那种输入联系人名字就可以直接跳转到短信对话的那种。也许还是算了。

已经是凌晨。一宗大案刚刚侦结，看课长的意思，庆功宴还是该有的，只是放在明天。每个人的眼底都有或深或浅的黑眼圈浮现，草薙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岸谷已经趴在桌上熟睡。草薙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他醒来，最后把他椅背上搭的大衣小心翼翼地披到他身上，轻手轻脚地关灯。年轻人啊，尚未有家庭的牵挂和使命。让他睡吧。

然而你不是也没有吗？

他想到打开公寓门那一刻等待他的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其实不需要看那条短信。他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默背出它的内容。每一次打开这条短信都是在他疲倦的时候。感到几乎与生活与自我脱节的时候。他不知道这条短信究竟是缓解了他的疲累，还是增添了他的倦意。

他坐在Skyline的驾驶座抬头望着天空，左太阳穴深处随脉搏跳动的疼痛比天上的星星更加真切。他用左手揉着左太阳穴，右手终于按下了拨号键，把手机放到耳边。闭上眼睛。

国际电话接通需要一段时间。他耐心地等过了那一段空白的电流声，单调的“嘟——嘟——”声响起。他并非没有设想过这一刻，他总是以为自己会紧张。他没有。他只是感到疲倦。他等待着无穷无尽的等待的声音结束，运营商温婉的女声告诉他此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但是第五声“嘟——”恰好响完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你好，我是汤川学。”熟悉的清冷的声音。

草薙感到自己需要更多的空气。就好像胸腔敞开了一个口子，吸进来的气会从那里出去。如果不是因为疲倦，他大概应该感到疼痛。但是太阳穴的痛已经够了，他莫名其妙地想。

“我……我是草薙。”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的更沙哑。

“我知道。”停顿。“草薙。有什么事吗？”

“……你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言简意赅地答道，草薙几乎能勾勒出他此时此刻的神情。“你呢？”

“刚刚结了案子。”

“是这样吗。”

草薙等待着汤川再说点什么。也许询问一下案情，也许谈谈那些他听不懂的物理规律。甚至聊聊天气和生活，草薙仿佛听过加州也有樱花。但是汤川什么也没有说。他也没有放下手机。草薙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像从大洋彼岸来探视他的潮起潮落。他们呼吸的节奏很快趋于一致。草薙睁开眼，他的周围除了两盏路灯的昏黄几乎漆黑一片，这更使他意识到时间的漫长。他尝试在电波建构的呼吸的潮汐中抓住什么。

汤川终于打破了沉默。“草薙，你在哪里？”

草薙对此早已习惯了。他总是知道的，以某种他难以理解的方式。“我在车上。”

“凌晨两点了。该回家了。”

草薙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晚安，汤川。”

“晚安。”

对方挂断了电话。

后来草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当时困倦得忘记了时差。汤川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他想象熙熙攘攘的学校走廊，汤川手臂下夹着两三本书，本该正赶在去上课或者回研究室的路上，但是他就站在走廊中央，只为了接听一个甚至没有声音的电话，他的身边人来人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