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tMorpheus

荒谬的人说“是”,但他的努力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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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eed

炎葬炎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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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人提着一口漆黑的箱子,推门走进宿舍。门侧的武器柜里悬了两把长刀。白色衣柜。远端墙面上有一排挂钩,只挂了一件薄外套。左手边两张并排的单人床,靠门的一张有使用痕迹,床铺整洁,床头柜上放了一本笔记。再没有多余的物什。房间的主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微微俯下身修剪一株盆栽。送葬人放下箱子,朝他走去。

“您好。”他开口,“我是——”

“送葬人,对吗?”炎客抬头,微微眯起眼看他,“你是不是也曾到过卡兹戴尔?”

“我踏足过泰拉大陆各城邦。”

“八年前?卡兹戴尔?”

“十分抱歉,我并不会记住每分委托的时间和目的地——为了更专注地执行当下的任务,”送葬人说。“如果需要,我可以调取完整的任务记录。”

“不必;我习惯了做记性更好的那一个。”炎客放下手中的园艺剪,端详植株片刻,走到墙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盒。“介意我抽一根吗?”

“我个人并不介意,”送葬人回答,“但舱室内配备了烟雾探测器。”

“你说那个?”炎客向上瞟了一眼,“——它坏了。”

“我可以修好。”

炎客点着烟抽了一口,在烟雾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最好先等我抽完。” 


两月后,炎客出一次长任务回来,正低头保养铳械的送葬人听见他进门霍地站起身。“非常抱歉,”他的嗓音有些紧绷,“您的植物枯死了。”

炎客看起来并不意外。“我并没有托你照看它。”他挂起外套,走向窗台。“不必抱歉。况且——过来看看。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送葬人走过去。花盆里泛白皱缩的叶片落了一半,茎干勉强立着,支撑起残缺不全的花冠;最新鲜的一朵还留存一重也已开始内卷的花瓣,在夕阳下呈干涸的血色。

他摇摇头。

炎客说:“这是百日草,一年生。花期过了,自然会死的。保养再适当,也不过延宕十天半月。”

送葬人盯着花盆。“请告诉我该怎么做,”他说。“下一次——我一定能做到。”

炎客笑起来:“你从没有养过什么?盆栽、宠物……任何东西。”

送葬人摇头。与炎客成为室友之后,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更加强烈地意识到有许多他从未体验过的事情。

“那你的确需要习惯……听着,一年每个时候各有该开的花,没必要遗憾。”炎客教他,“接下来我会养新的花。喜欢风铃草吗?” 


送葬人在门外听见竭力自抑的粗重喘息。他匆匆开门,快步走到炎客床边:“需要为您呼叫医疗部吗?”

炎客抱着被子,脱力般斜靠在床头,闻声抬起右手示意不必。呼吸逐渐平缓,他终于开口:“噩梦而已。”嗓音沙哑但不虚弱。

“您看起来状况不佳。”送葬人说。

炎客睁开眼。“你——”

“我没有做过噩梦,是的。”送葬人顿了顿,补充道:“我从不做梦。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你活得很轻,很干净。这样很好。”炎客说,“你没什么能为我做的。没有谁能把谁从噩梦里拖出来,包括他自己。当你意识到它是个噩梦的时候,它已经结束了。仅此而已。噩梦伤害不了我。”

送葬人用那双蓝莹莹的眼睛望着他。炎客叹了口气。“如果你坚持,”他说,“那么给我倒一杯水来吧。” 


送葬人将贴身衣物叠成整齐的四方块,放进箱子。

"你睡前会把必需品全部收进去。”炎客说,“有必要吗?”

“个人习惯而已。”送葬人回答,“为了方便随时转移。”

炎客问:“你什么时候会走?”

送葬人思索片刻。“短期之内不会,”他说。“在可预见的将来,与罗德岛的合约是我的最高优先级。即使公证所派出临时的紧急任务,我也会在任务完成后回到这里。”

炎客点头。送葬人看见他在补一只袜子,一针一线。“您的个人物品也很少,”他说。

“别用敬称了。”炎客说,“我只留下不可缺少的。其他的一切都是累赘。”

“花也是不可缺少的吗?”送葬人问。窗台上,风铃草绿意葱郁,幼嫩的枝条尖上缀了小小的浅紫色花苞。

“你又会呛我了?”炎客有些好笑,抬头看他。“花不一样。它们并不属于我……它们是生命。没有了我,它们照样会活,照样会死。”

“我明白了。”

炎客挑眉。

“我明白了,”送葬人说。“你喜欢花。”


 炎客睁眼,看见送葬人坐在另一侧床沿。“早,”他说。

“下午好。”送葬人纠正道,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小的、圆形的、雪白色的网,下方点缀几根人造羽毛。“我做了这个,”他说,“送给你。”

“捕梦网?”炎客问,看着送葬人不容分说地把它往他床头上挂。“你们萨科塔还信这个?”

“拉特兰的信仰与此并不冲突。”

“你真的相信?”

“你需要相信,”送葬人说。“是信念本身使它发挥效用。”

炎客向上伸手,洁白的羽毛从他的手背滑过。“你就是这样看待你们的信仰?”

送葬人沉默片刻。“不仅仅是信仰,”他终于说。 


“这是回礼,”炎客说。

送葬人接过他手里的黑丝绒盒子打开;一朵巴掌大的鲜红的花在那正中央,开得张牙舞爪。

“谢谢你,”他轻声说。“这是永生花吗?”

炎客点头:“血百合。”

“为什么?”送葬人说,“我以为你会对永生花抱有反感。”

“因为‘一切不朽者,不过是比喻’?”炎客的声音带笑,“的确;永恒只是幻觉,永生花也无法永生。但是你不喜欢看花凋零,不是吗?”

送葬人注视着手中的花。“不,”他看起来在竭力思考,“我认为制作永生花有其意义。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他们希望他们所认为好的事物在他们的寿命限度内、或他们所能认知的更大的时间跨度内持续存在,且保持好的状态。他们称之为永恒,并以之作为一系列行为的动机。”他停顿,望向炎客:“可是为此他们破坏了花的自然生命周期……这是自私的吗?”

炎客已经全然敛起笑意。“我无权评判,”他近乎温和地说。

“我在尝试理解。……我见过血百合吗?”送葬人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查过任务记录,炎客。八年前,我确实曾进入卡兹戴尔境内。但是我忘记了曾经见过你。”

“我知道。”炎客说,“没关系。”

“可是——我不能——我不愿意……”

“你真想说出来吗?”

送葬人站在原地,显得无措。“我不知道,”他说。

炎客的眼神中罕见地闪过一丝矛盾。当他开始朝送葬人走过来,时间仿佛流动得慢了一些。他在他面前站定,垂下双眼,目光追随送葬人缓缓抬起的一只手,直至它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他的颧骨。他握住那只手,将白皙的指尖与脸颊上的结晶分隔开来。

“别想太多。”他低声说,“如果记忆对你来说是种负担,那就忘记。”


送葬人提着一口漆黑的长箱子,上面打着罗德岛的徽标。他推开宿舍门,将箱子打开放在房间正中央,露出里面擦拭干净的两柄长刀。

他环顾四周,看到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翻开,接近半数纸页已被随手撕去,最新一页的顶端略显潦草地写着:“两日后,摘心。”之后的页面全是空白。送葬人望向窗台,风铃草又抽了新芽。他把本子合起来,放进箱子里。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捕梦网,没有动它。

确认没有遗漏的物项。他把仍然空荡的箱子关上,锁好。从斜肩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抽出一份协议,填写,核准,签字;又撕下个封条,工工整整地封在箱子开口处。

他跪在箱子旁边,凝视它很久。

他站起来,走到自己的床头柜边,打开最下方一格抽屉,拿出上锁的黑丝绒盒子,里面放着永生的血百合。他将它取出来,放进黑色的小布包。他拿出针线,脱下外套,开始把小布包的开口一侧和外套衬里的贴身口袋缝合起来。

缝好了,他穿上外套,血百合贴在他的心脏上。

他在捕梦网的床上坐下,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和空茫。

他和衣睡下。


他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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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草:一年生草本植物,花期6~9月。

风铃草:二年生草本植物,花期5~6月。

血百合:Blood lily的直译,一般称龙牙花。


We said out loud, we never sa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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